2009年,一场名为“智能车未来挑战”的比赛,将海内外6所大学的10余辆无人驾驶汽车汇聚在西安,比拼在规定任务内,哪一队出现故障次数更少,行驶距离更远。
在当时,这场比赛或许只是秀肌肉的一种方式,但现在看来,比赛对中国无人驾驶行业发展的启蒙,不逊于达特茅斯会议之于人工智能。
比赛过程中,科研选手们切身感受到,自己是距离无人驾驶产业发展浪潮最近的一批人,是最有能力将想象变为现实的一批人,更是可能重新定义未来交通工具形态的一批人。
赛后,他们或投身科研,成为传承自动驾驶技术的布道者;或立志创业,成为提灯夜行在无人驾驶道路的开拓者。
在他们的故事中,我们得以窥见十二年前中国无人驾驶汽车在道路行驶的情景,体会一批人参与无人驾驶创业时的心境,了解无人驾驶技术从实验室逐渐来到你我身边的过程。
这是一个关于无人驾驶创业者的系列报道,也是中国无人驾驶产学研大浪蓬勃发展中群英荟萃的英雄史记。
本文为该系列的第二篇,故事主角是智行者科技CTO王肖。
最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王肖一直忙于工作,今年下半年,他所在的公司——智行者科技有新项目正在加速推进。王肖作为智行者科技CTO,必须仔细跟进项目中的每一个技术细节,繁重的工作任务几乎占据了他的全部时间。
在我们发出访谈邀约一个多月后,王肖才找到空闲时间,在一个假日和我们聊了近两个小时。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王肖独自一人坐在一辆车的主驾驶位上,背后只露出车外的半截树干,他似乎刚从某个事务中脱身寻得一处安静之地。密封的车成为了一个放松的安全空间,让他能与外界短暂地隔绝。
王肖曾是一所军事院校无人车研究中心的自动驾驶算法研究员,自2010年开始,他同团队参加了六届智能车未来挑战赛,他们的队伍“猛狮队”共获得三届比赛冠军。不过,王肖并不愿过多提及关于比赛的往事,在他看来,过多向外界展示往日的成绩显得“吃老本”。
2015年,博士生涯结即将束之际,王肖加入清华大学同系师兄张德兆创立的自动驾驶公司智行者科技,并担任CTO一职。
不提过去的成功事迹,关于他近两年的消息也是少见。打开浏览器,搜索关键词“王肖 智行者”,弹出关于他的文章大多数发表于2020年前。“随着公司的发展,管理团队的分工越来越清晰了,后面逐渐花精力在内部团队建设和研发技术管理上”王肖谈到。
对自本科起便在军事类学院学习、工作的王肖来说,“统一思想、步调一致”是他在部队实践中学到的团队做事的基本要求,也是一直以来他对团队管理的基本准则。他不允许影响团队前进步伐和风气的现象存在,处理起事情来,也经常表现出军人般的雷厉风行。
王肖的一位同事刘柏(化名)回忆,智行者团队在参加为期两天的某智能网联汽车比赛时犯了经验主义错误,在本不困难的环节没有取得如期成绩。第二天的比赛,是更重要也是难度更高的比赛,但团队因第一天的比赛失利而士气低落。
当晚,王肖召集团队复盘比赛,分析失利原因。这时,王肖过往的军人痕迹开始出现,他让大家放下包袱,提起精神,改变作战策略。“他一直跟我们说,相信咱们的技术水平是最好的,大家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我们的团队。”
他们复盘持续到第二天清晨,制定了更充分详细的比赛方案,迎战团队的优势项目。最终,智行者团队成为比赛冠军。创业经常出差加班的辛苦,在王肖看来“都太轻松了”。在大学期间,王肖和其他同学一样被派往某部队实习。实习期间,他们日常的吃穿用度、工作训练内容与服役军人一样。正是在部队的训练,让他真正体会军人每天训练后身体的劳累。
“创业是很容易抑郁的,身体辛苦是其次,主要还是心理压力太大,特别是创始人,你看看德兆,头发越来越稀疏了。”王肖开玩笑道。
王肖认为思想行动一致非常重要,公司内部必须搞好团结。他说,创业公司大多九死一生,如果所有人的想法不一致,肯定干不成事。
王肖不忘补充道:“大方向一致肯定没错,小方向一定要多探讨。”
2002年,四川绵阳人王肖高考提前批进入军事院校,他和许多军人一样,因为长期受到军人亲属的影响而向往部队生活。他的本科毕设和研究生专业,都是当时极少人选择的自动驾驶方向。
那个时期,提到自动驾驶,人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在火星执行勘测任务的“机遇号”和“勇气号”无人车,自动驾驶技术的产业应用在十几年后才会到来。他的同学们在填报专业时,大多倾向于选择工作机会多、就业前景好的专业,比如发动机、变速箱、底盘、悬架等,在当时的不少人看来,自动驾驶太“玄乎,看不懂”。
王肖却觉得,自动驾驶是一个“好玩”的专业。他喜欢编程与算法,期待见到算法与量产汽车融合的那一天。王肖对未来的工作要求很少,期望能留校当老师,继续研究自动驾驶。
一切按照王肖的预想进行。2009年王肖硕士毕业,考虑到自己的硕士研究课题是无人驾驶车,为能够继续在学校从事研究工作,于是他申请成为一名自动驾驶算法研究员。2012年,王肖前往清华大学深造,加入车辆学院李克强教授团队。
相比于他刚考入本科时期,那时的汽车行业已经有所变化:特斯拉推出了世界上首款电动轿车Model S,受到美国消费者的追捧。而太平洋另一边的中国部分消费者,青睐只有中高端车型才具备的高级辅助驾驶功能,如自适应巡航控制和车道保持等。
这是算法与量产汽车融合的开始,一大批研发该功能的本土企业接连成立,其中包括李克强教授团队博士毕业的邓博、张德兆联合创立的苏州智华。在王肖的印象里,不少主机厂认为辅助驾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将是主流,而自动驾驶汽车都是骗人的,一帮计算机专业的人研发汽车,汽车安全性和稳定性难以得到保证。
尽管市场主流不认可自动驾驶,但是李克强教授仍然认为无人驾驶才是汽车的未来。“克强老师是对中国汽车产业充满使命感和感情的人,他认定自动驾驶是中国换道超车好机会,希望学生们都能在产业界作出贡献,让中国汽车工业由大变强,这些为当时我的创业埋下了种子”,王肖说道。
2015年春节后的一天,离开苏州的张德兆走进实验室,邀请刚停下手头工作的师弟们一起吃饭,和大家一起讨论自动驾驶产业化的可能。在不经意间,张德兆用开玩笑般语气透露自己可能创立一家自动驾驶公司,并邀请实验室成员们加入。
王肖听后,大脑里冒出的第一个评价是"大胆的想法”。暂且不提那一年国内成立的自动驾驶公司几乎用一只手数得过来,短期内难有收入的公司如何获得融资也是一个问题。虽说2015年特斯拉、吉利等汽车厂商已经启动自动驾驶研发计划,但自动驾驶应用对不少保守的主机厂而言过于超前。王肖怀疑,公司成立后可能拿不到融资。
对着众人,张德兆以成立不久的百度自动驾驶部门为例,阐述对中国自动驾驶行业可能带来的影响。这番话在王肖看来虽然以 “忽悠” 为主,但却打动了他。更重要的是,他想换一种活法。
王肖说:“在学校里每天做同样的事情,也参加了很多年比赛,当老师的日子一眼能望到头。其实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急切地希望将自己研究多年的技术产品化。
聚会之后,王肖思考了一个月,期间私下找到张德兆聊创立自动驾驶公司的原因,以及公司发展规划。
王肖把创业想法告诉家人,不出意料地遭到了一致反对,他们难以理解,为什么王肖放弃稳定的体制内工作,去短期内挣不到钱、风险还大的自动驾驶行业创业。
其实,王肖对创业也没有充足信心。他说:“真的不是特别清楚未来会怎么发展,当时的想法就是冲一把,边走边看。”
王肖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就算创业失败,大不了再找一份工作,是公务员的妻子也能支撑家庭不倒下,“没有后顾之忧”。
那年王肖31岁,还没有博士毕业,他做好了走出体制内工作的准备,进入生死未卜的自动驾驶行业创业。
距离清华大学20公里左右的新元科技园里,智行者科技在一间四百平方米的工厂里成立。那里地处昌平区沙河镇,远离北京市中心,吃饭、购物都不方便,生活环境的迅速改变让王肖有些不适应,“环境还蛮艰苦的”。吸引公司落户的主要原因是租金便宜,员工的生活成本低。
公司包括创始人在内只有15个员工,大家不得不身兼数职,经常干起除了技术研发之外的活:王肖负责员工培训、写公众号文章,为了提升公司在行业内的知名度,还参加媒体举办的公开课活动;张德兆主要负责融资,同时监督技术,所有员工处于“缺什么就干什么的状态”。另外几个联合创始人之后陆续加入,智行者团队核心架构雏形基本形成。
2019年,智行者联创们
王肖明白,虽然创业和学校项目本质上都是做同一件事情,但不同的是,学校项目有课题组提供经费,客户主动寻求合作,而创业则完全相反。
张德兆的首次创业经验告诉他们,必须把盈利作为公司的核心目标。在公司成立的前两年,智行者的收入主要来自对外合作L4级自动驾驶汽车项目,合作对象大多数是在清华大学团队项目中认识的主机厂。在接触过的客户中,令王肖印象最深刻的客户是一家成立不久的新能源车企,仅一个项目便一次性给了他们500万元项目款,这是一个比其它主机厂项目金额大得多的数字。
一笔500万项目订单,让王肖感慨“终于有人认可L4级自动驾驶,愿意花钱了。”他看到了公司继续发展的希望,团队成员坚持的动力更足了。2016年智行者团队成员中,只有少部分人懂得自动驾驶技术,其它成员大多来自计算机、传统汽车行业,因此大部分员工对于自动驾驶的商业化应用持有怀疑态度。
2016年,更多自动驾驶公司出现,顺为资本注意到自动驾驶行业蓬勃的生命力。在“两只手能数过来”的中国自动驾驶公司中,顺为资本注意到智行者并且主动与之接触。
顺为资本的一位执行董事参与了投资智行者的全部过程。在2016年下半年的一天,顺为资本一行人来到智行者办公室,张德兆向他介绍了两个小时关于公司的发展情况,以及对“无人驾驶大脑”的构思——这是之后智行者技术泛用的根本。
经过近两个月的接触,顺为资本在2016年年底决定参与智行者A轮融资。
他介绍,投资智行者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当时自动驾驶公司高管背景大多数是高校教授及科技公司技术人员,而智行者的联创们出身于清华大学汽车工程相关专业,更懂得将自动驾驶技术与汽车结合,实现自动驾驶技术落地;第二,不少主机厂公司高管同样毕业于清华大学汽车工程系,智行者在汽车行业的人脉更广。另外,智行者联创们大多是李克强教授的学生,李克强教授在业界的影响力可为智行者的实力背书。
2017年,智行者决定调整公司业务方向,不再以L4级自动驾驶汽车项目为主要收入。
基于L4级技术发展受到技术、成本、法律、民众接受度等方面限制,智行者团队一致认为乘用车L4级自动驾驶未来5~10年甚至10~20年不可能实现商业化。经过讨论,团队达成了三点共识:第一,创立自动驾驶公司必须保证安全性;第二,产品一定在限定场景下运营,第三,公司短期内必须产生营收,不能完全依赖融资。
三个约束条件下,他们自然地排除高速、开放场景的自动驾驶。2017年智行者成立低速无人车和特种无人车两大事业部,转而研发无人驾驶清扫车以及特种无人车。
和当时大部分自动驾驶公司不同的是,王肖主张不依赖高精地图实现自动驾驶,这一理念直到现在依然未改变。高精地图可以看作是自动驾驶汽车的一段记忆,在高精地图的辅助下,自动驾驶可知晓高精地图覆盖区域的道路信息。王肖认为,特种无人车大多在没有标线、崎岖的未知道路行驶,不可能提前在危险的场景采集数据制作高精地图辅助特种无人车。他赞同同样不使用高精地图的特斯拉,承认智行者所坚持的是一条与业界主流相反的技术路线,智行者正围绕这一技术研究。
启动低速无人车和特种无人车两项业务近六年,智行者的公司规模从15人扩张到近500人,公司营收在自动驾驶行业排名前列。王肖提高音量,微笑着说:“低速无人车和特种无人车事业部是公司的两大主要收入来源,两个事业部去年稳定的现金流累计达到数亿元,这个成绩在自动驾驶行业里是鲜有的。”
顺为资本对智行者的收入规模颇为满意,那位执行董事说:“智行者的市值在自动驾驶公司中不是最高的,但是从收入规模上来说,可能在行业内排名前列。更重要的是,智行者的收入正儿八经来自无人驾驶业务。”
前几天,张德兆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他把两大事业部比喻为农村根据地,公司业务最终仍要回到“城市”。他解释道:“回到城里指的是做乘用车业务。2022年,智行者的最大战略为乘用车L2+至L3级自动驾驶的量产定点项目。
从L4级乘用车项目出发,建立低速无人车和特种无人车两个粮仓后,智行者又将发力乘用车项目。
2020年,新冠疫情突然爆发,所有员工必须居家隔离,智行者的大部分业务被迫暂停,静止在原地等待复工通知。
不巧的是,那几个月是智行者C1轮融资的关键节点,投资人不上班,融资进度无法推进。在家中等了两个月仍看不到复工希望,“那时真的是很紧张,几乎没有一分钱收入,这是创业以来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王肖说道。
王肖和其它联合创始人讨论后,决定采取一系列措施减少公司支出:砍掉短期不产生营收业务方向、高管降薪、以及停止招聘。
那是智行者的至暗时刻。2018年,智行者的无人车登上春晚舞台,为他们带来了大量合作项目,两年后,他们不得不看着一批员工流失。
智行者蜗小白登上2018年狗年央视春晚
让王肖“特别感动”的是,部分跟随公司七年的创始员工主动提出降薪、延迟领工资,这是王肖在创业过程中发现的宝贵之处。王肖说:“创业永无止境,更注重过程而不是结果。通过创业结交更多朋友,处理事情增强能力,这样对我们来说更有意义。”
为了增加公司收入,智行者加大对海外业务的投入。疫情的爆发某种程度上加速了全球自动驾驶发展,“无接触式”融入生活各面。
融资整体顺利进行,智行者在2020年5月完成千万美元级别的C1轮融资。
据亿欧数据显示,2021年,中国自动驾驶领域共发生投资事件107起,累计金额达575亿元,融资金额远超以往。同时,2021年起不少自动驾驶公司启动新业务,尝试找到离技术商业化落地更近的路径。低成本和效率替代技术和运营城市量,成为自动驾驶公司之间较量的新主题。
对于智行者的未来,王肖充满期待。王肖称,智行者在三个方向的布局很快就能见到更大的成效,每个业务板块都将随着市场的爆发展现出巨大发展潜力。
站在现在回望走过的这7年,支撑王肖一路走来的是他对自动驾驶的激情,“对我现在这个职位和压力来讲,如果没有激情早就被击倒了。”
不过,他也自认为很幸运。他因自己不用日夜考虑生存问题而感到幸运,因热爱与职业统一而幸运。
“从上大学到工作已经整整20年,这么多年以来,我都没受到工作的困扰,这一点我觉得非常幸运。我有时候回清华跟学弟学妹交流,说真的还是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一个行业。” “真的”一词,王肖重复了两次。
他预计,2022年智行者的收入将大幅增加,那将是一个让他感到骄傲的数字,“在整个行业里面排名应该还是很靠前的”。
七年过去,王肖身上的许多特质未曾消散:身上的军人印记让他保持对工作严谨,对劳累高度忍耐;对L4级自动驾驶发展判断如故;他依然走在自动驾驶的路上,边走边看。
变化的是,这一次,自动驾驶的道路和两旁的风景,他看得更加遥远清晰。
在清华大学的智行者联创
新智驾:张德兆在实验室向师兄弟们透露创业想法时,智行者的联合创始人们都在场吗?
王肖:对,李晓飞、张放和霍舒豪都在场。我加入智行者后就邀请了李晓飞、张放加入智行者。他们加入智行者的时间比我晚半年到一年,思考时间相对更加充分。因为创业风险非常大,可以说创业失败是常态,成功是不正常的,他们其实是非常担忧的。
当时他们拿到了大厂的offer。我劝他们说,创业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打工是干别人想干的事情,闯一把,失败了大不了再回去上班,不要把创业失败想得那么严重。你看我们在实验室里干了那么长时间,创业后刚好能够继续研究。就这样把他们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新智驾:智行者的研发人员主要来自哪里?
王肖:智行者的总部在北京,同时在重庆、合肥、武汉等地建立了子公司。总部的定位是聚焦于无人驾驶大脑技术的研发与创新,人员来源于北京各高校及业内其它公司。子公司对应着独立业务,主要针对工程化落地,人员主要是来自于当地的学校和主机厂。
新智驾:您更喜欢哪一类高校毕业的员工?
王肖:我们研发人员多数来自于国内985、211理工科硕士和博士,理工科同学思维真的很简单,就是一门心思想把技术搞好。
新智驾:智行者从为主机厂做项目,转为研发“蜗小白”低速无人车的契机是什么?
王肖:2015年-2016年期间,智行者的主要业务是为主机厂研发L4级自动驾驶乘用车,虽然每年有上千万元收入,但当时团队的想法是一个公司始终需要开发产品,而不是依靠短期项目生存。
后来,我们认为,只有实现产品化和批量化硬件预埋才能真正实现公司的持续发展。因此,我们开始进行通用型无人驾驶大脑的开发。同时,我们还是坚持盈利为核心,所以,我们便想能不能先在物流、环卫领域落地,这类产品的特点是低速具备安全性,并且许多室外作业必须用到自动驾驶技术,而同为机械结构的机器人不能满足行业需求。
为了促进新业务发展,智行者总结了三条产品原则:第一条是安全,没有安全什么都白搭了;第二条是限定场景,我们当时评估公开路面的自动驾驶技术难度非常大,未来5-10年实现不了全无人自动驾驶;第三条是载物不载人,载人需要考虑很多问题。
之后我们定下环卫和物流两个落地方向,“蜗小白”主要用于封闭或者半封闭的环卫清扫,“蜗必达”主要用于物流配送。
新智驾:“蜗小白”什么时候有了第一笔订单?
王肖:2016年底我们小批量生产“蜗小白”,那时有了第一笔订单。我们走访了很多环卫公司,得知他们特别需要机器人和自动智能化技术,因为环卫工人年龄偏大且很难招人,如果环卫工人发生事故,环卫公司要赔很多钱。当他们知道“蜗小白”后很兴奋,说只要有产品销售,价格合理且能减少环卫工人的工作量甚至替代人,绝对会买。
“蜗必达”的第一批订单来自京东。2017年京东在中国人民大学大规模宣传“618”活动时,在直播中介绍了我们将要生产的“蜗必达”,智行者获得京东投资也是因为这个。
新智驾:京东成立X事业部研发自动驾驶物流车,智行者当时和他们也合作,你们参与过他们的项目吗?
王肖:我觉得很正常,他们是想了解自动驾驶技术的深浅、技术复杂程度,找我们合作可能是为了加速自动驾驶技术研究,就像京东有带编制的快递员,也用不带编制的快递员。我觉得主要看谁做得好做得快。
新智驾:智行者为什么在2017年提出低速无人车和特种无人车两个业务?
王肖:2017年时,主机厂还是处于ADAS阶段,当时对高级自动驾驶以及无人驾驶还都是在观望,不敢大规模投入。智行者一贯风格是不等、不靠,积极主动去寻求新的落地场景,判断低速和特种是当时两大能落地的刚需场景。
那时,大家对于智能驾驶主要有两个观点,一个观点是主机厂认为国产供应商不可能自主研发高级辅助驾驶方案,只相信并接受博世、德尔福等国外供应商提供的产品及方案。另一个是不少主机厂认为全自动泊车等功能相对超前,没必要为产品加入高级辅助驾驶功能。另外,激光雷达高昂的成本不利于高级辅助驾驶功能应用于量产汽车。
因此,智行者将主要精力集中于“蜗”系列产品量产。我们想的是,“蜗”系列产品量产后为智行者提供稳定收入,才有足够资金支撑智行者的乘用车自动驾驶项目的长远发展。说白了,当时就是看谁耗得过,留到最后才有机会活下来。
在疫情下,很多表面光鲜的公司其实活得很难,我们创业都知道。这次疫情我觉得对于整个行业来说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如果一家公司还没有产品或者说不赚钱,我觉得公司无论估值高低,都会过得很艰难。但疫情同样也给我们带来很多思考,就是让我们所有创业者惊醒,明白得赚钱、得省钱了,以前总感觉国家经济一直会高速发展,钱不够了就融资,但疫情到来后发现,公司发展的关键还得是能赚钱、有利润,自己养活自己,哪怕再脏再累的活也得干,坚持活下去才能看到自动驾驶完全实现的那一天。现在都还处于非常早期,公司得活下去。
新智驾:智行者在发展过程中,遇到了哪些问题?
王肖:智行者内部经常讨论的一个问题是,在低速无人车领域成功后,容易让人记住智行者,但同时容易被人贴上“只做低速无人车”的标签,这是对智行者最大的误解。
2019年时,很多投资人问我们这个问题,我们也解释过很多次,但最后我们干脆不解释了。因为我们发现成功者说啥都是对的,失败者再怎么解释都苍白无力,所以我们还是省点力气去做事。
新智驾:智行者近两年积极拓展海外市场的原因是什么?
王肖:一方面是2020年新冠疫情导致国内市场缩小,另一方面原因是国外特别是新加坡等发达国家,对服务型机器人的接纳度和成本忍受度较高。智行者在新加坡、德国、瑞典等国已经有较稳定的渠道,今年我们在海外市场将重点推广低速无人车。
2020年1月,我们在日本考察后发现,中国在自动驾驶领域无论是技术、人才、成本真的遥遥领先国外,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可以秒杀美日韩。
新智驾:疫情对智行者的发展冲击大吗?
王肖:没有影响肯定是假的,但我觉得还好。这也体现了我们在三个方向布局的优势,在市场节奏上能够互补,例如特种方向相对受影响较小。
创业是场马拉松,各种意外情况都能遇到,如果只盯着什么时候跑到终点会非常累。放松心态,保持好节奏,多珍惜沿途风景、珍惜团队,相信结果也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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