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3月的上海乍暖还寒，上海市区在一场全球性传染病爆发的影响下显得比往日冷清不少，但在靠近长江入海口的上海港内，疫情对这里的影响似乎极为有限，一切作业仍在有序进行。
这是上海港连续获得集装箱吞吐量世界第一的第11年，上海港每日平均需吞吐11.92万标准箱。在一片集装箱汇聚而成的海洋中，一艘装载着西井科技6辆无人驾驶集卡的货轮缓缓驶离港口，目的地是远在6500公里之外的阿联酋阿布扎比的哈利法港。在那里，无人集卡将与人类司机一同参与实船作业。
这是中国自动驾驶公司踏上海外征途的其中一例。过去几年，包括百度Apollo、驭势科技、智行者、新石器、中车时代等在内的公司眺望异国市场，将印刻着中国自动驾驶基因的无人驾驶汽车输往亚欧大陆上的不同国家，在陌生的环境中完成身为科技公司的使命。
难以确定冒险者首次进军海外市场的时间，但在国外市场充斥传统科技强国身影的背景下，他们正在让世界看见另一种可能。
这是属于最早一批中国自动驾驶公司出海的故事，我们试图探寻先行者们选择远方的原因，挖掘背后的艰辛以及未来的市场可能。
当自动驾驶技术输出至国外，并被当地企业视为威胁，这或是对百度Apollo的一种褒奖。
2018年7月4日，百度第100台阿波龙正式量产下线，随即百度宣布开启向海外市场扩张的计划。
根据计划，百度Apollo将与金龙客车、软银旗下自动驾驶子公司SB Drive就自动驾驶技术展开合作。
对于这一消息，《日本经济新闻》援引某日本汽车制造商高管言论，指出Apollo平台对于日本的汽车制造业及无人驾驶产业而言是“真正的威胁”。
这或许是中国自动驾驶技术走出国门的较早尝试。自此之后，新一批的出海公司陆续出现。
2019年，仙途智能、智行者的首个海外项目正式落地。
获得全球首张无人驾驶清扫车道路测试牌照后，仙途智能于当年3月与德国环卫公司ALBA集团展开合作，并在德国威廉港进行了数月的自动驾驶试点运营。
同年11月，仙途智能又与美国的一家大型连锁零售企业签订运营合同，并在美国凤凰城投入运营。
一年内成功打入欧美市场，为仙途智能后续更为深入地开拓海外市场提供便利。
2020年，仙途智能与瑞士波雄集团在瑞士成立合资公司WIBOT，向子公司提供自动驾驶技术，并以此收费。
而在今年，仙途智能获得德国杜伊斯堡的物流园区，以及莫斯科北方河运码头的项目合作，数台无人驾驶清扫车将被出现在以上地区。
同样地，智行者也在2019年宣布其产品已销往瑞典斯德哥尔摩，并于当年相继打开法国、德国、美国、阿拉伯、以色列等国家及地区的市场。
截止目前，智行者的产品已销往亚欧大陆的多个国家。
（智行者已进入中东市场）
除了阿联酋之外，西井科技的无人驾驶集卡车队去年便已在泰国林查班港实现无需安全员的常态化商业运营。西井科技CEO谭黎敏向新智驾表示，此为全球首次无人驾驶车队完全交付用户自行运营的项目。
（西井科技的无人驾驶集卡）
近期，驭势科技也与 Teksbotics 公司达成合作，已在沙特的社区提供无人配送服务。
从2018年至今，越来越多的公司在实力渐长之后走向世界。中国自动驾驶公司出海之火，燃烧得似乎愈发旺盛。
在国内市场仍未打开之时便早早拓展海外市场，对于自动驾驶初创企业而言，作出这一决定是出于何种目的？国外的自动驾驶落地环境又是否成熟至可托举起它们的野心？
近几年，海外部分国家对自动驾驶车辆的需求正愈加旺盛，的确为国内自动驾驶玩家的技术落地提供了良好的市场土壤。
而其根本，或许在于人口老龄化程度的加剧，部分国家工种劳动力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这一问题在亚洲及欧洲国家更为严峻。因此，对于可替代人力的自动驾驶技术落地应用，此类国家如德国、法国等表现出较高的热情。
值得注意的是，中东国家经常出现在国内自动驾驶玩家出海目的地的名单中。
智行者战略副总裁王苏南表示，中东国家如阿联酋等，有着除市场因素之外更重要的地理优势。
中东国家依靠供给全球工业的石油产出，可轻松实现极高的产值，因此极少人原因从事较为繁重辛苦的一线工作，在此情况下，需要新技术弥补劳动力短缺的漏洞。
同时，中东乐于接受并配合自动驾驶车辆的运营，这为国内自动驾驶技术出海减少阻力。
对于出海的玩家而言，中东不仅是一座待开采的富矿，同时其处于亚、欧、非三块大陆的交接地带，优越的地理位置可作为国内自动驾驶公司的跳板。一旦项目或者产品在中东国家成功铺开，可借此纵深进入北非市场、东南欧等国市场，进而获得更多商业机会。
而成功铺开的基础，则建立在其国内业务之上。
2020年11部委联合印发的《智能汽车创新发展战略》中提出，到2025年，中国标准智能汽车的技术创新、产业生态、基础设施、法规标准、产品监管和网络安全体系基本形成，有条件自动驾驶的智能汽车达到规模化生产，高度自动驾驶的智能汽车在特定环境下市场化应用。
这一明确支持自动驾驶发展的政策，如同连接技术与应用的桥梁，为国内自动驾驶在部分场景内落地提供机会。因此，自动驾驶公司将积累数年的技术与产品在国内先行成功应用之后，转而寻找更广阔的海外市场。
自动驾驶玩家们在国内拿下一定市场份额之后，继而向海外有需求的市场拓展。“这不是一个二选一的事儿，而是产品适用于怎样的落地环境，以此更容易的复制（经验）。”王苏南表示。
当然，并非所有公司能被国际认可。在王苏南看来，进军海外要求一家公司必须同时具备产品包装能力、销售触达能力、较多的海外专利数量以及足以经受验证的产品性能，四大要素缺一不可。
这也侧面体现着，国内已出现一批综合能力受到世界多国认可的自动驾驶公司。
获得海外市场准入资质只是征途的极短一段路程。光鲜的背后，落地场景的特殊性对初来乍到的中国自动驾驶公司而言，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仙途智能联合创始人、企业发展副总裁史庭佳曾分享，德国威廉港内设常规道路、集装箱堆场、重卡停放区域，结构相对复杂的同时，集装箱的堆放也错乱不一。
针对此情况，仙途智能为无人清扫车研发覆盖式清扫功能以满足非结构式道路清扫需要。此外，其具备在线探索建图和回退功能，使其在障碍物较多的区域清扫。
为单个项目的特殊场景提供定制化改造或许只是考验之一，如何实现智能化改造的同时不影响该区域的正常工作，其难度无疑更大。
西井科技参与建设的哈利法港为70个国际目的地提供25条航线服务，每年需要处理250万个标准集装箱以及1200万吨普通货物。若完全采用传统方式部署无人驾驶集卡，需要关闭港口进行整体智能化升级，以满足无人驾驶集卡的运营条件，这一方法对于繁忙的哈利法港而言显然不可行。
为了将经济损失减少至最低，驻扎在阿布扎比的工程师们经过数周的调研走访，最终决定采用通过C端化的运营模式，即通过为车队采用“打车”式经营方式。系统分析线上订单后，为其自动驾驶汽车自主指派最优路线进行作业，按照集装箱搬运数量计算费用，以此实现港口和码头数智化升级。
此外，阿布扎比码头地属热带沙漠性气候，昼夜较大的温差也考验着产品性能的稳定性。
因此，西井科技的技术团队在前往阿布扎比之前便考虑到这一气候环境，为其自动驾驶卡车车头安装冷却系统。其传感器型号及零部件配置也因码头生产的特殊性而针对性选择，以确保自动驾驶系统的鲁棒性和可靠性。
而在更为宏大的时代背景下，如何在不确定的环境前进，考验着每一位玩家的生存智慧。
多家自动驾驶公司向新智驾表示，当疫情突如其来，海外市场开拓速度骤然减缓。
“目前海外市场开拓正处于最艰难的时刻。”王苏南承认COVID-19的到来打乱了公司2019年设下市场拓展计划，智行者原定今年试图打开的日韩市场在疫情影响下迟迟难以推动，因此智行者在今年更专注于国内市场。但她也认为，多个国家或将通过此次疫情意识到无人化作业的重要性，从长远角度看，这对于自动驾驶行业是有利的。
（智行者的无人环卫车）
西井科技的海外项目毫无例外地也受到了影响。在全球疫情最为严重的期间，多个国家航班出现熔断情况，这意味着西井科技的一线人员无法如期抵达项目现场，即便成功到达目的地，按期轮班的技术团队因无法乘机回国，必须留在异国坚守至疫情出现好转迹象。
不过在疫情中，机遇并非如此慷慨的馈赠给每一位心怀星辰大海的勇士。部分公司因无人化作业的广泛需求而纵深切入海外市场，另一部分公司的项目则在谈判阶段，被迫按下推进的暂停键。
而后一类先行者，也为这一故事展现了宏大叙事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从国内自动驾驶公司萌芽到在国际市场初露锋芒，中国自动驾驶玩家们凭借国内良好的市场基础，成功将经验及技术输出至海外，为中国智造打造一张新的名片。
尽管疫情席卷全球，为本就波云诡谲的国际市场环境增加新的变量，但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成为远征海外市场玩家的试金石，考验其核心技术、市场销售、项目运营等能力。
当一切被彻底修复，受疫情催化的国际市场或将更热烈拥抱自动驾驶技术。届时，国内自动驾驶玩家将迎来更多的商业机会。
而在具有无限可能的黎明到来之前，他们更需专注于如何度过这一段黑暗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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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