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Even孟凡迪,曾是智能体脂秤项目PICOOC的联合创始人,现在是智能电动牙刷 Soocare的创始人和CEO。
口述 | 孟凡迪
采访、整理 | 六爷
我在华为待了八年,走的时候是高级产品设计师。不能说厌倦吧,主要是外面太热闹了。
那时候智能硬件很火,可穿戴很火,众筹很火,钱也不叫钱,叫“热钱”。总之,大家坐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谁做了什么项目,融了几轮资,赚了多少钱。
酒过三巡后,这些事听起来就特别带劲。
隔岸红尘忙似火,我被撩动几乎是件必然的事情。毕竟我是个设计师,还是个做手机的。用当时还算时髦的话说,我要是去做智能硬件,那是降维打击。所以在一个没发生什么的日子,我想我已经准备好去改变某个行业了。
一开始,我看上了智能戒指。找了几个朋友,他们都跟我说,这事靠谱,我们一起干吧。当时根本没想过签什么协议,我也是后来才意识到,这就算创业了。并且在深圳还有一个优势,哪怕做的东西再奇怪,只要你敢提,就总能找到人做出来。不过没钱是肯定不行的。
我当时把形势也估计得很乐观,软硬件齐活之后,先找了个寨厂小老板,他跟我说,没问题,绝对能上kickstarter。我听完后心想,好,那我这就去找钱。
普瑞马法则么,把最容易的事情放在最后。
可这事搞得我很疲劳。张悦是我为这个项目见的最后一个投资人,按我当时的想法,无论怎样我得‘骗’点钱,好歹把这个智能戒指做出来,哪怕一个也行。没想到他跟我说,哥们,你这事不靠谱,咱俩还是干点别的吧。
博弈论学家托马斯·谢林说过,如果僵局中的一方渴望被说服,那么你不能强迫他改变立场,而是给他一个改变立场的理由,也就是所谓的“focal point”。
张悦显然抓住了“focal point”,我从始至终的想法都是做一个品牌。换句话说,如果有更好的硬件做载体,我并不会一意孤行做戒指。
和我之前那几个朋友相比,张悦简直太靠谱了,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拉到了做智能秤的这条路上,从而便有了有品PICOOC。
和我的预期一样,PICOOC第一款产品很快成了爆款。100多成本,400多售价,代理只拿十个点,在易迅卖掉了4万多台,赚翻了。更让人开心的是,PICOOC叫好又叫座。一年时间融了三轮资,腾讯、京东也投了。一切顺利得特别不真实。
直到云麦出现,我们没有一点点防备,那时眼睛都是朝天上看的。
同样的产品,他们用199很快就起来了。这个价格卡得我们很难受。跟还是不跟?在这个问题还有意义之前,我们并没有跟上。而事实证明,选择要比努力更重要。
2015年4月,离开PICOOC时,我几乎没做什么心理建设。因为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掌控,并朝着我不愿接受的方向发展。我依然能做好与产品相关的所有事情,可我已经兴奋不起来了。
如果说在华为我学会了如何从一个设计师变成一个工程师,那在PICOOC这两年,我基本上学会了如何从一个工程师变成一个商人。为此,我很感激PICOOC,也感谢张悦。
不过是时候开始下一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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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生去意后我就在想下一步该做什么,查了很多数据,做了很多调研,电动牙刷是其中唯一一个每年是百分百增长的,市场份额也很稳定。怎么说呢,反正这事怎么看怎么有戏,我也做好了跑几个月供应商的准备。
我平常开车上下班,一年下来最多开一万多公里,去年我开了三万多,全都在跑供应商。最狠的一天我跑了三个,总共500多公里,回去时还差点出事。朋友跟我说,你不要命了。
没办法,电动牙刷和其他产业一样,技术壁垒很深,并且基本上被巨头垄断。
随便举个例子,飞利浦高端产品用了一种叫无铜植毛的技术,全世界能做这种工艺的设备差不多都在德国和比利时。中国只有一台,在扬州。
我去现场看过,那个设备买的话要一千万,一个刷头的模具费用25万欧元,还得请德国和比利时的工程师专门过来。而整套手机的模具,今天来讲,200万人民币差不多就封顶了,它一个小刷头180多万,我当时就断了念想。不过我知道这事我迟早要干。
还是刷毛,0.125毫米的直径,全部磨圆;植入1500根,要保证每根至少在1.8公斤的拉力下不被拉出。这些都是标准,想和供应商在这些方面达到共识很难。他们不跟你讲价值观,就关心能不能赚钱。我告诉他们,当然能,不过你得配合我把品质做上去,订单管够。
除了见老板,每次我还要去工坊看看。跟工人说,诶,师傅,这个模具你开啊?来,抽根烟,还请您帮忙上点心。真是这样,就求他。他上点心就做得好一点,不上心就做得差一点。
到了2015年8月份,摸底工作基本上做完了,素士(Soocare)也于两个月前完成了注册。这时候我就跟外面说,是的,我再次创业了。虽然新硬件是个巨大的坑,但我依然又奋不顾身地跳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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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的刘新宇和段誉找到我时是过年那段时间,那时候 Soocare X3 的产品雏形已经出来。
防火防盗防小米,这是小米生态链起来之后业界的一句玩笑话。不过从我决定做素士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小米迟早会做同样的事情,所以它是我天然的假想敌。
说实话,当时我对他们的印象并不好,感觉像个营销公司,被投就等于被占便宜。这是个误会,直到接触后才彻底化解。
和新宇第二次见面就在几天以后,那次段誉没有来,新宇带来了一个前Oral-B的工程师,德国人。他俩早上到,然后跟着我跑了一天工厂,帮我整理了各种细节,看还有哪些地方可以提升。晚上他们回去了,我心里就想,小米做事太靠谱了,我得和他们站在一起。
不过最后能不能成为小米的生态链公司,这事还是得德哥(刘德)拍板。他是小米生态链的总负责人,又是个很好的设计师。这对我来说其实是个弊端,因为他非常清楚设计师主导产品的短板,所以见他之前,我心里也没谱。
来北京见到德哥后,他几乎没问我与设计相关的任何问题,他就关心两个事:我怎么证明自己的产品是最好的;我怎么证明自己能卖得很好。
第一个问题有点尴尬,因为除了大厂的实验室,国内压根就没有测这种东西的第三方机构。后来我索性找了一家飞利浦的代工厂,定制了一套设备,测频率、扭力等各种参数。
第二个问题分两方面,我告诉德哥,去年我跑了好几个月,供应链没什么问题;另外,那时候刚好有个哥们加入素士,我带着他跟德哥说,以后飞利浦的渠道我都能用。
那天德哥留我一起吃了盒饭,他跟我说,到了你们这个年纪,别骗自己。后来我跟小米的朋友说,这句话让我很触动。
当年被外面吸引,觉得它热闹,这几年下来,我发现,热闹的地方不长草啊。所以,我还是得把产品做好,至少要对得起消费者花的每一分钱。
这是底线,但标准绝对不低。